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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 | 访谈颜科:伤口,在禁毒脱贫路上慢慢愈合

张辛 泸州公安文艺 2021-05-21

公安作家走基层之十二:


访谈颜科:伤口,在禁毒脱贫路上慢慢愈合


张幸 


我本以为,酒城男人的第一次碰面,大抵应该是在黄昏日暮,从一杯白酒穿喉下肚开始。但因时间匆忙,我们的访谈,是从一杯可乐开始,至一杯可乐结束。2020年8月,对于长、沱两江交汇处的泸州来说,又是一年一度的防洪防汛关键期。这天晚上,我正坐在沙发看着电视,听到手机滴答一声。就在我将手机屏幕划亮的瞬间,仿佛有一股热流冲上了我的心头。是颜科,他说正在回来的路上。此前,我好不容易联系上江阳区公安分局禁毒大队民警颜科,拜托他从凉山普格县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告知我一声。我立马拨通他的电话,被他挂断!颜科发来微信说,坐了十几个小时,车上的人都睡了。我才突然意识到,已是凌晨。我的兴奋戛然而止,我为刚才的冒昧感到不安。    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,整个城市被乌云像抹布般盖住,只在遥远的天边开出一扇窗。一束银白月光从中穿透而出,仿佛是一把从天而下的电筒,照亮着赶夜人的路。楼下江里的水翻滚着、咆哮着,一个念头闪过脑海:“洪峰过境,英雄归来”。
因为颜科要去复查身体,便将时间约在次日下午,地点是医院附近的快餐店。出于对一个前辈、一个援凉战士的尊敬,第二天我便一早到了。我站在马路牙口,留意着进站的每一辆公交车,注意着停靠的每一辆出租车,打望着四面八方走来的人。他们每个人都穿得五光十色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夏天的热情。     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,问问他到哪里的时候,颜科打来电话说:非常抱歉,因为修路,得绕道而来,恐怕要迟到一会儿。原来,他对泸州当前发生的大事——修复长江大桥(四桥),全然不知。是的,他很少回来,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!2005年,23岁的颜科,从如今的四川警察学院毕业后,考入古蔺县公安局到派出所工作。那是四川盆地的南缘、云贵高原北麓,是泸州地势最高、最偏远的山区县城,那里曾一度是国家级贫困县。从泸州进入古蔺的最后一程,还得经过一个叫“五道拐”的盘山公路——石子路,内侧是高山,外侧是悬崖,180度的急转弯一个接着一个。我的故乡,就在古蔺。我对这些从外面走进这里来工作的人,自然另有一种亲切和感激之情。颜科在古蔺,一干就13年,而其中的12个年头都是在农村派出所度过的。他足迹踏遍的黄荆乡、水口镇,哪个不是古蔺又偏、又远的地方。他讲,他时常怀恋起那时人少,但大家并肩战斗的日子 。太平是颜科在古蔺工作的第一站,红军四渡赤水中重要的两渡,就发生在这里。太平并不“太平”,派出所门口,是川黔边界的交汇处,旁边就是重要的码头。这里人流密集,载满煤炭的车辆昼夜通行,辖区治安形势相当复杂。2007年8月的一天晚上,行驶在路上的一辆货车,突然被路边草丛中窜出来的一伙人拦停。车窗玻璃被打烂,司机被拉扯下车,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。远远看见的摩的司机,被昏暗中乱舞的刀棍吓得面色苍白,立马调头转向,赶快报警。那时的安防基础建设还很落后,公安科技手段非常有限,颜科根据报警人模糊描述,凭着一股韧劲、拼劲,连夜开展大量的走访摸排。他工作认真仔细,从不放过案发前后路过的每一辆车辆,绝不放过案发附近的每一个路口和涵洞。法网恢恢疏而不漏,横跨川黔两省作案多起的六名犯罪嫌疑人,很快被颜科和他的同事全网缉拿归案。“准确的说,在古蔺工作的时间不到13年”,颜科补充到。因为在刚到派出所工作的时候,他就主动参加了为期半年的、甘孜州雅江县公安局援藏工作。直到2016年,因为敢担当、作风务实、成绩出色,他才从派出所离开,进入县局部门。又过了一年,在父母妻子常年的期盼中,在一次又一次缺席的年夜饭后,他选择辞去政工监督室副主任一职,来到江阳区公安分局当一个普通民警。颜科说:理由很简单,离家近一点;选择很简单,还当警察!我问颜科:“哥,那这一次援凉的决定,难吗?”他握起桌上放了很久的可乐,吸了好大一口。2018年,才从山区回到市中心的颜科,看到单位征集通知后,坐立难安。在夜里一次又一次辗转反侧之后,毅然两次主动报名参加凉山州普格县禁毒脱贫工作。在他离开前夜,方才结束多年分离的妻子,望着床上两个月大的孩子,一边收拾,一边落泪。颜科晓得:“媳妇儿心里苦”。颜科吞下可乐的时候,他领口上方那道长长的手术刀口上下起伏,非常打眼。其实在去普格前,他就已经查出甲状腺肿瘤。但他没有放在心上,也不忍心告诉妻子。2019春节,颜科从普格县回来,悄悄去医院进行甲状腺复查,结果为“甲状腺癌伴随右侧颈部淋巴转移”,情况不容乐观,医生让他尽快手术。眼看着假期将尽,他不愿意因为个人原因滞后了全县的工作,于是他又一次隐瞒了妻子,按时返回普格,如期开展工作。家人察觉到后心急如焚,无论是苦口婆心还是恩威并施,颜科就是不愿放下手中的工作。无奈之下,只能通过单位领导下“命令”,才让颜科入院治疗。
甲状腺切除及颈部右侧淋巴区域清扫手术,整整做了6个小时。颈部臃肿,右侧颈、肩麻木,医生说一般要半年后才能恢复,可他却在手术后一周就跑回了普格。为了不让同事担心照顾,他总是悄悄的吃药,悄悄地做着康复训练。原单位考虑到他家庭和身体的原因,决定派员换他。颜科得知后反复做家人的思想工作后,并向原单位和当地部门报告:“想留在凉山为禁毒工作做点什么”。 每当老母亲和妻子在微信视频中流着泪,当电话那头传来孩子哇哇哭声,他只能尽量让湿润的眼眶不流下眼泪;当单位同事问起他身体,他又总是谈到工作上;当普格县的儿童问起他颈上突兀的伤口,他总是笑着说:叔叔这是做了一个小手术。我问颜科:哥,凉山美不?他说:孩子的眼里很清澈。本该在阳光雨露中绽放,却在落寞孤寂中暗自凋零。颜科放心不下的,还有凉山的孩子!在海拔3000多米的普格,颜科走进学堂、走进村社、走进一个个家庭。在一次入户中,一对瘦小的兄弟给他留下了刻骨的印象——他们的爸爸吸毒死亡,母亲也因为吸毒染上了艾滋病。他每向前一步,心就被揪得越痛。他看到越来越多的这样的家庭,看到了越来越多黑黑发亮,渴望美好而不得的眼睛。有的家庭困难得连“家徒四壁”都谈不上,泥土墙上的裂痕触目惊心,外面下大雨家里就下小雨;有的家里生活和生产都没有完全分开,猪牛就在眼跟前窜上窜下。贫困和毒品相互交织,相互影响,“毒贫”问题成为了阻挡这些儿童遇见未来的千山,成为凉山脱贫攻坚道路上的的万壑。
一样都是孩子,但他们的春节没有新衣,他们的六一没有玩具,他们的……甚至在流泪的时候,没有人递上一张餐巾纸。颜科,夜不能眠。他告诉自己:“总得做些什么”。于是,他以大凉山的索玛花为名,以关爱凉山儿童之义,深夜发文,请求援助。他朋友圈里的文字很快引起大家的共鸣,他发出的照片被大家连连转发。短时间,颜科就募集到爱心款三万七千多元。于是,他成为了“雨润索玛花”公益行动的发起者、成为了社会各界爱心的传递者、成为了贫苦孩子幸福的守望者。他小心的保管着每一笔钱,细心地在网上购置衣物,他背上四面八方寄来的书,一本一本地送到孩子们手中。谈起这些,他有些感慨:直至今天,一盒烟钱真的还能改善一个孩子几天的生活。
看到他茶水般晒黄晒黑的脸,我内心涌出一股深深的敬佩。一个舍下自己生病住院的孩子、去关心更多的孩子的父亲。他,难道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?颜科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可乐,我提议再点些什么,他说不用了。他得在五点前赶到医院复查完后,赶回家中陪陪孩子。他大步流星地穿过街头。周围的人,仿佛就是普格泥泞道旁的排排丛木;周围的繁华热闹,仿佛就是凉山夜晚中的雷鸣闪电,都跟他无关。他不作声的消失在尽头。我的耳边,仿佛又响起那一首献给扶贫路上的歌谣:“山歌飞上天外天,大山睁开一双眼,从此惊天又动地,好大的事情在身边”。有些人说他逆行,可他明明走到了百姓的身边。颜科颈上那道十来厘米长的伤口在人群中很刺眼,像贫困一样勒在普格的脖子上,但我深信,颜科脖子上的那道伤口终会慢慢愈合,那些孩子背负的伤痛,也会被这伟大时代轻轻安抚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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